坟前。
取出同样厚厚一沓黄表纸,同样精心叠好的金银元宝,同样的一瓶白酒,同样的水果。
蹲下身,用打火机,点燃了纸钱。
橘黄色的火焰再次在细雨中燃起,跳跃着,映亮了我平静的脸。
浓烟升起,纸灰飞舞。
我拿起那瓶白酒,拧开盖子。
手腕轻轻一抖。
一道清亮的酒液,划出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弧线,精准地泼洒在陈阿婆坟前燃烧的火焰根部。
火焰“嗤啦”一声轻响,窜起一小股更高的火苗,随即又稳定地燃烧起来。
火光跳跃,映照着冰冷的石碑,也映照着石碑上“陈玉芬”三个字。
细雨无声,天地间一片静谧。
只有火焰燃烧的细微声响,和雨水落在伞面上的沙沙声。
我静静地蹲在两座坟前,望着那两堆跳跃的火焰。
火光在湿润的空气中摇曳,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投在身后湿漉漉的草地上。
雨丝如烟如雾,模糊了远山的轮廓。
在这片连接着生死的寂静里,在火焰的温暖和雨水的清凉交织中,陈阿婆最后扑坠时,那双浑浊眼底一闪而过的、难以言喻的微光,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。
那光芒里,似乎并没有多少大仇得报的快意。
更多的,是一种终于卸下千斤重担的、深不见底的疲惫。
一种纠缠了二十年、终于走到尽头的……解脱。
甚至……在那片冰冷的怨毒最深处,在那玉石俱焚的决绝背后,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……悲悯。
那悲悯,并非针对她自己。
也并非针对我那犯下罪孽的父亲。
而是……投向了站在树下、那个惊恐绝望、等待终结的……我。
像一声穿越了二十年时光尘埃、穿越了生死界限的、无声的叹息。
原来……她等的……从来不是复仇。
是解脱。
是……原谅。
我抬起头,望向细雨迷蒙的天空,深深地、缓缓地吸了一口清冷湿润的空气。
雨丝温柔地拂过脸颊,带着初春的凉意和新生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