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陆铮林瓷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碎瓷!后续》,由网络作家“Timc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>为救百年窑厂,林瓷嫁给了仇人之子陆铮。>婚夜,他捏碎她珍藏的定情瓷:“记住,你只是我买来的器物。”>可当她蜷在瓷窑修复古瓷时,他总会无声递来一盏热茶。>她怀孕那日,他第一次展露笑容:“孩子会姓林,继承你的瓷窑。”>陆父却在开窑时制造爆炸,她为护住胚胎扑向滚烫的窑壁。>流产醒来,她望着窗外窑厂烟囱,眼神比瓷胎更苍白。>暴雨夜听闻陆父要毁秘方,她冲进将塌的祖窑。>陆铮扒开瓦砾时,她胸口的祖瓷碎片浸透鲜血,与微弱窑火一同明灭。>他颤抖着吻她冰凉额头:“林瓷,我爱你啊……”>多年后,“碎瓷”系列惊艳世界,每件瓷器都带着无法弥合的金痕。>陆铮终身未娶,捐建了二十所女子医院。>他颈间挂着那片染血的碎瓷,走遍了所有她想去的地方。---**第一章...
《碎瓷!后续》精彩片段
>为救百年窑厂,林瓷嫁给了仇人之子陆铮。
>婚夜,他捏碎她珍藏的定情瓷:“记住,你只是我买来的器物。”
>可当她蜷在瓷窑修复古瓷时,他总会无声递来一盏热茶。
>她怀孕那日,他第一次展露笑容:“孩子会姓林,继承你的瓷窑。”
>陆父却在开窑时制造爆炸,她为护住胚胎扑向滚烫的窑壁。
>流产醒来,她望着窗外窑厂烟囱,眼神比瓷胎更苍白。
>暴雨夜听闻陆父要毁秘方,她冲进将塌的祖窑。
>陆铮扒开瓦砾时,她胸口的祖瓷碎片浸透鲜血,与微弱窑火一同明灭。
>他颤抖着吻她冰凉额头:“林瓷,我爱你啊……”>多年后,“碎瓷”系列惊艳世界,每件瓷器都带着无法弥合的金痕。
>陆铮终身未娶,捐建了二十所女子医院。
>他颈间挂着那片染血的碎瓷,走遍了所有她想去的地方。
---**第一章 窑火将熄**青州城的天,灰蒙蒙地压在头顶,像一块浸透了陈年茶渍的旧棉布。
雨水顺着“林氏瓷坊”斑驳褪色的金字招牌边缘滴落,砸在门前青石板的凹凼里,溅起浑浊的水花,又迅速被下一滴覆盖。
那声音单调、固执,敲打在林瓷的耳膜上,也敲打在她沉甸甸的心上。
窑厂深处,巨大的龙窑像一条蛰伏的、奄奄一息的巨兽,曾经吞吐烈焰的窑口此刻黑洞洞的,再不见那映红半边天际的炽烈光芒。
窑火熄了。
工棚里,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散不去的、淡淡的窑土气息。
十几个老师傅或蹲或站,沉默地围着一小堆将熄未熄的炭火。
火光微弱,勉强映亮他们一张张沟壑纵横、写满焦虑与茫然的脸。
他们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搁在脚边的、陪伴了半辈子的制瓷工具,那些锉刀、刮板、笔洗,此刻都蒙着一层薄灰。
“大小姐……”一个头发花白、背脊佝偻的老师傅抬起头,声音干涩沙哑,像砂纸磨过粗陶,“东家……东家那边……还没消息么?
这个月的工钱……家里婆娘娃儿还等着买米下锅……”林瓷站在他们面前,一身素净的青色棉布旗袍裹着她单薄的身躯,越发显得伶仃。
她紧紧抿着唇,几乎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试图用那点尖锐的痛楚来抵御
心口翻江倒海的酸涩和无力。
她看着他们,看着这些从小看着她长大、手把手教她揉泥拉坯、视窑火如生命的叔伯们眼中的期盼和绝望。
那沉甸甸的目光,几乎要将她压垮。
父亲林怀瑾躺在里间病榻上,咳喘声隔着薄薄的门板传出来,一声声,撕扯着林瓷的神经。
那场突如其来的急病,抽干了林家最后一点元气,也抽干了百年老窑最后一口生气。
巨额的债务如同冰冷的铁索,一圈圈缠绕上来,越收越紧。
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管家忠伯撑着油纸伞,几乎是跌撞着冲进来,蓑衣上的雨水甩了一地。
他顾不上擦拭,冲到林瓷面前,老脸上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,声音带着哭腔,压得极低:“大小姐!
不好了!
陆家……陆家那边派人递了最后的话!”
林瓷的心猛地一沉,像坠入冰冷的深潭。
忠伯喘着粗气,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楚和无奈:“陆震山那个老匹夫……他说……他说除非……除非您答应嫁给他儿子陆铮……否则……否则明天就带人来封厂抵债!
还要……还要把老爷告上公堂!”
“嗡”的一声,林瓷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
周围老师傅们瞬间骚动起来,压抑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起。
“什么?
嫁去陆家?
那不是把大小姐往火坑里推吗?”
“陆家!
那是踩着多少瓷坊的血爬上来的豺狼!”
“他们早就觊觎我们林家的秘方了!
这是要吞得骨头都不剩啊!”
“可……可要是不答应……这厂子……大家伙儿……”愤怒、屈辱、不甘……无数种激烈的情绪在她胸腔里冲撞、撕扯,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灼痛。
陆家,青州瓷业的新贵,手段狠辣,踩着无数小作坊的尸骨崛起。
陆震山,更是害得林家几代交好的同行家破人亡的元凶!
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世仇!
而现在,她林瓷,林氏瓷坊唯一的继承人,要为了保住这摇摇欲坠的祖业和几十口人的饭碗,嫁入仇家?
嫁给那个传说中冷血无情、手段更胜其父的陆铮?
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谬、最恶毒的羞辱!
“大小姐,不能啊!”
忠伯老泪纵横,噗通一声跪倒在湿冷的地上,“老爷要是清醒着,宁肯……宁肯一头撞死在这窑口前,也绝不会让您受这等屈辱
!”
林瓷的身体晃了晃,她猛地伸手扶住旁边冰冷的窑壁。
粗粝、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入掌心,带着一种沉甸甸的、属于泥土和火焰的坚实力量。
她缓缓转过头。
目光掠过一张张熟悉的、饱经风霜的脸庞,掠过他们眼中深切的绝望和对最后一丝生计的卑微祈求。
她看到角落里,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学徒,紧紧攥着他爷爷满是裂口的手,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懵懂的恐惧。
她听到里屋,父亲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,那声音像破败的风箱,每一次都抽走了他残存的生命力。
窑厂外,雨还在下。
雨水敲打着瓦片,敲打着地面,也敲打着林瓷的心。
那冰冷的寒意,从脚底一寸寸蔓延上来,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,最终汇聚在胸口,凝成一块沉重坚硬的冰。
她深深吸了一口气,那潮湿阴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土腥味涌入肺腑,呛得她几乎要咳出来。
她闭了闭眼。
再睁开时,眼底那片激烈燃烧的火焰,仿佛被这漫天冷雨彻底浇熄了,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灰白。
那灰白,比窑里冷却的素胎还要黯淡。
她微微启唇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盖过了雨声和所有嘈杂,带着一种被碾碎后的平静,砸在每个人心上:“忠伯,备笔墨。”
---**第二章 冷瓷为聘**陆家的迎亲,排场极大。
喧天的锣鼓、震耳的鞭炮、绵延数里的红绸和流水般的抬箱,将青州城半条街都染成了刺目的猩红。
那红色,灼烧着每一个林家人的眼睛,也灼烧着围观人群的好奇与议论。
花轿沉重地停在林府那扇象征着百年荣光、此刻却显得格外萧索的大门前。
轿帘被一只戴着玉扳指、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掀开。
陆铮站在轿外。
他穿着簇新的深色西装,身量极高,肩背挺括,面容是极锋利的英俊,鼻梁高挺,唇线薄而冷硬。
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,此刻像两口结了冰的深潭,没有任何温度,只倒映着林府门楣上褪色的雕花和林瓷一身格格不入的红。
他看着她,眼神里没有半分新郎应有的喜悦,只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冰冷的疏离,仿佛在打量一件刚刚购入、有待检验的货物。
林瓷盖着红盖头,由忠伯搀扶着,一步步走向花轿。
她脚步虚
浮,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。
那身繁复沉重的凤冠霞帔,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,更像是一道道无形的枷锁。
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遭投来的各色目光:怜悯、嘲讽、幸灾乐祸……还有陆铮那两道冰锥般的视线,穿透红绸,钉在她身上。
“林小姐,”陆铮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,低沉平缓,却字字如冰珠砸落,“或者说,陆太太?”
那声“陆太太”,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。
林瓷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,指尖狠狠掐进了肉里,用更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。
她没有回应,只是微微颔首,任由忠伯颤抖着手,将她扶进那顶华丽如囚笼的花轿。
轿帘落下,隔绝了外面喧嚣的红与探究的目光,也隔绝了她与林家最后的牵连。
轿子起行,颠簸摇晃。
林瓷猛地抬手,一把扯下了那碍事的红盖头。
刺目的光线让她眯了眯眼。
她急促地喘息着,胸口剧烈起伏,像一条离水的鱼。
她摸索着,从贴身的口袋里,掏出一样东西。
那是一只小小的、素白的瓷瓶。
瓶身温润如玉,线条流畅优雅,是典型的林家秘釉风格,在昏暗的轿内散发着柔和内敛的光泽。
瓶颈处,用极其纤细的笔触,勾勒着一朵含苞欲放的白梅。
这是她及笄那年,与青梅竹马的邻家少年周砚,在窑火旁共同拉坯、施釉、烧制而成。
瓶底,还刻着两个小小的字——“不渝”。
指尖抚过那冰凉的瓶身,抚过那熟悉的纹路和刻痕,林瓷的眼眶瞬间变得滚烫。
所有强撑的冷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。
那些被强行压抑的记忆碎片汹涌而至:春日暖阳下少年笨拙的拉坯手势,夏日蝉鸣中窑火映红的脸庞,秋夜星空下关于未来的低声细语……还有临别时,他眼中破碎的光和那句被风吹散的“等我回来”。
滚烫的泪珠终于失控,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,落在素白的瓶身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。
她死死咬住下唇,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呜咽,只有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。
轿外是震耳欲聋的喜庆喧嚣,轿内是她无声的、濒临崩溃的诀别。
陆府的新房,布置得极尽奢华。
红烛高烧,映着满室刺眼的金红。
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和酒气,甜腻得令人窒息。
沉重的房
门被推开,陆铮带着一身清冽的酒气和更浓的寒意走了进来。
他反手关上门,隔绝了外面残余的喧闹。
目光扫过坐在拔步床边、依旧一身大红嫁衣的林瓷。
她安静地坐着,脊背挺得笔直,脸上泪痕已干,只留下浅浅的痕迹,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烛火,仿佛一尊失了魂的精致瓷偶。
陆铮扯了扯颈间束缚的领带,步履带着一丝酒后的虚浮,走到她面前,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,将她完全笼罩。
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。
林瓷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,手指蜷缩起来。
陆铮的目光落在她紧紧攥在手中的那只素白瓷瓶上。
那瓶子,与这满室浮华格格不入,像一滴纯净的泪。
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,随即被冰冷的嘲弄覆盖。
“呵,”他低低地嗤笑一声,带着浓重的酒意和毫不掩饰的恶意,“还带着旧情郎的信物?
林小姐,哦不,陆太太,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?”
话音未落,他猛地俯身,带着压迫性的力量,一把攥住了林瓷拿着瓷瓶的手腕!
他的手劲极大,像冰冷的铁钳。
林瓷痛得闷哼一声,腕骨仿佛要被捏碎。
“放开!”
她挣扎,声音因为惊怒而尖利。
“放开?”
陆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眼底的冰寒更甚。
借着酒劲,他手上猛地发力,强硬地掰开她紧握的手指,将那小小的素白瓷瓶硬生生夺了过去!
“还给我!”
林瓷惊惶地扑过去想要抢回。
陆铮却轻易地避开了她,将瓷瓶举到眼前,对着烛光,像是欣赏一件有趣的玩物。
“不渝?”
他念着瓶底那两个字,唇角的弧度残忍而冰冷,“真是情深意重。”
他垂眸,看向林瓷瞬间煞白的脸,那双空洞的眼眸此刻因愤怒和恐惧而燃起火焰。
“可惜,从你签下婚书,踏进陆家门的那一刻起,”他逼近一步,浓烈的酒气几乎喷在林瓷脸上,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如刀,“你就不再是林家的大小姐,更不是什么‘不渝’信物的主人。”
他顿了顿,眼中是毫不留情的冷酷与掌控:“你只是我陆铮买回来的一件器物。”
话音未落,在林瓷骤然放大的瞳孔和无声的惊骇中,陆铮握着瓷瓶的手猛地收紧!
“不——!”
林瓷的尖叫卡在喉咙里。
“咔啦!”
一声清脆到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,在死寂的新房里骤然炸响!
那只承载着少女所有情思与过往的素白瓷瓶,在他掌中,被硬生生捏碎!
尖锐的瓷片瞬间刺破他的掌心,殷红的血珠混着细碎的白色粉末,淅淅沥沥地从他指缝间滴落下来,砸在猩红的地毯上,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。
几片锋利的碎瓷,就落在林瓷脚边。
烛光下,那断裂的“不渝”二字,扭曲而狰狞。
陆铮摊开血肉模糊的手掌,任由瓷片和血滴落。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看着她因极度震惊和痛苦而瞬间失去血色的脸,看着她眼中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,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。
他满意地勾起唇角,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,残忍如修罗:“记住这个声音,林瓷。
也记住你现在的身份。”
---**第三章 窑火余温**婚后的日子,是林瓷从未想象过的冰冷囚笼。
陆府极大,雕梁画栋,仆从如云,却空旷得没有一丝人气。
她像一个误入华美墓穴的幽灵,被无形的界限拘束在一方小小的院落里。
陆铮实现了他的“诺言”——她是一件器物。
一件被摆放在陆家深宅、名义上顶着“少奶奶”头衔、实则毫无尊严与自由的器物。
除了晨昏定省必须面对的、陆震山那双精光闪烁、充满算计和审视的眼睛外,她几乎见不到陆铮。
他似乎很忙,忙于将陆家的商业版图扩张到青州城的每一个角落,忙于用更狠辣的手段吞并蚕食那些在风雨中飘摇的小瓷坊。
偶尔在回廊或是饭厅遇见,他也只是视而不见地擦肩而过,或是投来一瞥毫无温度的目光。
那目光,比寒冬腊月的穿堂风更刺骨。
林瓷觉得自己在慢慢枯萎。
像一株被强行移栽到贫瘠盐碱地的植物,根须腐烂,枝叶凋零。
直到那天午后,一个意想不到的人,敲开了她院落的门。
来人是林氏瓷坊的掌窑老师傅,陈伯。
老人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,背着一个沉甸甸的青布包袱,拘谨地站在门外,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局促和担忧。
“大小姐……”陈伯的声音带着哽咽,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,“厂里……工人们都惦记着您……让我……让我来看看……”林瓷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,酸涩瞬间
涌上鼻腔。
她强忍着泪意,连忙将陈伯让进屋里。
陈伯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袱,里面赫然是几件破损的瓷器。
一件是口沿崩裂的青釉执壶,釉色温润如玉,是典型的林家早年风格;一件是瓶身布满蛛网状开片的粉彩梅瓶,裂纹深处沉淀着岁月的痕迹;还有一件,是底足几乎完全碎裂的影青瓷莲瓣碗,薄如蛋壳,透光见影。
“大小姐,”陈伯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残器,如同抚摸受伤的孩子,“这些都是库房最里头翻出来的老物件了,有些怕是老太爷那会儿的东西了……当年没烧好,或是运输磕碰了……一直没舍得扔。
工人们说……说您打小就爱这个……手艺也好……就……就托我带来,给您……给您解解闷儿……”他顿了顿,布满红丝的眼睛充满希冀地望着林瓷:“您……您的手没生吧?
还能……还能修吗?”
林瓷的目光落在那几件带着历史伤痕的瓷器上,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。
那些熟悉的釉色、器型、甚至上面细微的窑变痕迹,瞬间唤醒了她身体里沉睡已久的本能。
那是融在骨血里的东西。
她伸出手,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凉的、布满开片的粉彩瓶身。
一种久违的、近乎战栗的暖流,顺着指尖,微弱却坚定地,流回了她早已冰冷麻木的心房。
仿佛濒死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。
“能。”
林瓷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清晰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坚定,“我能修。”
修复这些残器,成了林瓷在陆家深宅里唯一的救赎。
她让人在光线最好的西厢耳房里辟出一角,搬来了她陪嫁的简易工具——小巧的锉刀、各色细腻的瓷粉、调制粘接剂的胶水、细如发丝的勾线笔……这里成了她的一方净土。
她将那些带着历史伤痕的瓷器小心地安置在铺了软垫的案几上。
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,落在那些冰冷的残片上。
林瓷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。
她沉浸其中,忘记了时间,忘记了身处何地,忘记了陆铮冰冷的眼神和陆震山无处不在的压迫。
所有的屈辱、孤独、不甘,似乎都被暂时隔绝在这方小小的空间之外。
她全神贯注,屏住呼吸,用最细的毛笔尖蘸取调好的瓷粉,一点一点,填补那执壶口沿的裂口。
动作轻柔
得如同对待初生的婴儿。
她的指尖因长久的精细操作而微微发白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,眼神却专注而明亮,仿佛有微弱的火苗在其中跳跃。
那是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。
她并未察觉,不知何时,书房通往耳房的那扇虚掩的门边,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。
陆铮不知何时回来了。
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,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,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。
他本是回书房取一份文件,却被耳房里异常专注的侧影所吸引。
他站在阴影里,静静地看着。
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秀眉,看着她因屏息而抿紧的唇线,看着她那双平日里空洞死寂的眼眸,此刻映着窗外的天光和手中的瓷器,竟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。
那光彩,柔和而坚韧,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生命力。
像幽暗深潭底,顽强透出的一缕微光。
陆铮的目光,长久地停留在她握着勾线笔的、稳定而灵巧的手指上,停留在她低垂的、专注的侧脸上。
他脸上惯有的冷硬线条,在阴影里似乎有一瞬间的、极其细微的松动。
深沉的眼底,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,快得如同错觉。
他没有出声,没有惊动她,只是那样无声地看着。
良久,直到林瓷完成一处关键的填补,轻轻吁出一口气,略显疲惫地揉了揉酸涩的脖颈时,陆铮才悄无声息地退开,转身离开了书房门口。
仿佛他从未出现过。
日子在修补瓷器的细碎声响中悄然滑过。
耳房成了林瓷的避风港。
那只青釉执壶的口沿已经修补完好,经过反复打磨,若不细看,几乎难以察觉裂痕的存在。
粉彩梅瓶的开片处,也填入了特制的深色瓷粉,那些岁月的裂痕被巧妙地转化为装饰,反而增添了几分古朴的韵味。
林瓷正对着那只底足碎裂的影青瓷莲瓣碗,一筹莫展。
碗壁太薄,碎裂的茬口又极其细碎凌乱,普通的粘接根本无法支撑。
她尝试了许久,总是失败。
挫败感和疲惫感一点点累积。
夜色渐深,寒意透过窗棂渗入。
林瓷伏在案上,对着灯光反复比对几块细小的碎片,长时间的专注让她的眼睛干涩发痛,肩膀也僵硬酸痛。
一阵寒意袭来,她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哆嗦。
就在这时,一只骨节分明的手,端着一只素
净的白瓷盖碗,无声无息地放在了她的手边。
碗里是刚沏好的热茶,清澈的茶汤氤氲着袅袅热气,清新的茶香瞬间驱散了空气里粘稠的胶水味和瓷粉气息。
林瓷猛地一惊,猝然抬头。
陆铮不知何时又站在了案边。
他依旧穿着挺括的西装,只是没系领带,领口随意地敞开了一颗扣子,少了些白日的凌厉。
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落在她正在拼凑的影青碗碎片上,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太碎了,用‘锔钉’试试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甚至没什么起伏,却精准地指出了关键。
林瓷愣住了。
锔钉,一种古老的金石镶嵌工艺,用特制的金属钉将碎裂的器物重新铆合,坚固且别具古意。
这正是解决眼前困境的最佳方法!
她完全没想到,这个对瓷器似乎只有掠夺和毁灭念头的男人,会懂得这个,更会在深夜,给她递来一盏热茶,并给出如此专业的建议。
她下意识地看向手边那杯茶。
白瓷碗壁温润,茶汤澄澈,热气丝丝缕缕地升腾。
再抬眼看向陆铮时,他却没有看她。
他的目光似乎在那只刚刚修好的粉彩梅瓶上停留了一瞬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、难以捕捉的什么,像是欣赏,又像是别的更复杂的东西。
随即,他便收回目光,转身离开了耳房。
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里,没有留下只言片语,只有那盏热茶和空气中残留的、清冽的气息,证明他方才确实来过。
林瓷怔怔地望着那杯茶,又看看案上凌乱的碎瓷片。
心底深处,那层厚重的冰壳,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、带着温度的意外,悄然撞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。
---**第四章 裂痕微光**陆铮那句关于“锔钉”的话,像一粒投入死水的石子。
林瓷在最初的震惊过后,立刻翻找出陪嫁箱笼深处珍藏的一套老工具——小巧的铜砧、细如毫发的金线、特制的錾刻刀。
锔瓷,是瓷器修复中最见功力的手艺。
林瓷全神贯注。
她先将影青瓷碗最关键的底足碎片仔细拼合,用最细的胶暂时固定。
然后,取过一段柔软的金线,在铜砧上,用錾刻刀和小锤,屏息凝神,极其小心地敲打。
“叮……叮……”轻微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寂静的耳房里回荡。
每一次落锤
都需恰到好处,力量重一分则金线断裂,轻一分则铆合不牢。
汗水很快浸湿了林瓷额角的碎发。
她必须让那弯折的金线,恰好嵌入碎裂的茬口两端,既要稳固承托,又不能破坏碗壁那薄如蝉翼的美感。
这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时间。
窗外的日影从东移到西。
林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,肩膀早已僵硬酸痛,眼睛因过度专注而布满血丝。
就在她敲打最后一枚关键位置的金钉时,手腕因为长时间的悬空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一下!
“不好!”
林瓷心中警铃大作。
这一下颤抖,力道必然失衡!
眼看那细若发丝的金钉就要在錾刻刀下崩断,前功尽弃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,突然稳稳地覆在了她因紧张和疲惫而冰凉微颤的手背上!
那手掌宽厚有力,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,瞬间定住了她颤抖的手腕!
林瓷浑身一僵,愕然抬头。
陆铮不知何时又站在了她身侧。
他微微俯身,靠得很近,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,瞬间将她笼罩。
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专注地盯着她手下那枚即将成型的金钉,另一只手自然地接过了她有些握不稳的錾刻小锤。
“这里,”他的声音低沉地在她耳畔响起,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,“力要收三分,斜着点敲,借瓷胎的韧劲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握着她的手腕,带着她的手,极其精准地调整了角度和力度。
“叮!”
一声清脆悦耳、恰到好处的轻响。
那枚小巧玲珑、形如花苞的金钉,完美地嵌入了影青瓷碗底足那细如发丝的裂痕之中,将两片最关键的碎片牢牢铆合!
金钉在光线下闪烁着柔和内敛的光芒,与碗壁薄如蛋壳的影青釉色交相辉映,非但没有破坏美感,反而像为这件古老的器物增添了一道独特的、浴火重生的印记。
成了!
林瓷长长地、无声地吁出一口气,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,这才惊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。
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,却发现陆铮的手依旧覆在她的手背上。
那掌心传来的温度,滚烫而陌生。
她猛地抬头,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。
他的眼神很深,不再是平日里的冰冷疏离,里面翻涌着一些林瓷看不懂的复杂情绪,像深潭下涌动的暗流。
有审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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